《解放军》之决战淮海战役

陈锐南

《解放军》之决战淮海战役

第1章

向徐州方向前进

1948年10月，华东野战军第3纵队，在参加了济南战役之后，挥师南下，直奔徐州方向前进。

    行军以前，发了冬装。棉袄、棉裤、棉帽都是新的，行装虽然有些臃肿，但大家的心情很愉快。正值金秋十月，一路上秋风送爽，明月高悬，走起路来很是舒畅。

    行军行列里，不时漾出欢声笑语。有人在编顺口溜：“毛主席下令来调兵，发兵攻打徐州城，三步并作两步走，坚决前进不停留！”一夜走了70里，黎明时仍有说笑声。

    我们光荣的人民战士，在解放战争中久经锻炼，肩负着解放全华东和全中国的神圣职责！尽管解放济南消灭了国民党军队十多万人，但在以徐州为中心的陇海路，还麇集着敌军几十个师的精锐兵力，绝不能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，必须继续去战斗！去厮杀！

    10月14日，行军目的地是泰安城。当队伍绕过泰山西麓，走近泰安车站的时候，在月光下发现路轨上停着一长列火车。车上坐满了军人和老百姓，更多的是持枪的民兵和地方武装。他们看见我们长长的行列从车下路过时，一个个喜形于色，伸出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。车下的同志也仰起头来，兴奋地问道：“火车往哪开？”

    “兖州！”车上人说。

    车下又有人发话了：“等解放了徐州，你们再往徐州开吧！”

    “好哇！”车上的民兵回答，“俺能坐上火车，全是你们的功劳！”

    火车头呜呜地叫了。听着汽笛的长鸣，看着车头上吐出的白烟，同志们欣喜异常。

    连日来，这支队伍穿过刚刚复苏的济宁，越过美丽平静的运河，一直插到了鲁西南。

    在杨楼住了将近一个星期，部队处于临战状态，以徐州为中心的淮海大战即将展开。第3纵队的作战目标，首先要从陇海线上的虞城开刀，尔后沿陇海线向东打，摆出向徐州攻击的态势，使徐州之敌摸不清3纵的主攻方向。从成武往南去，散布着不少国民党的土顽和保安部队，恐怕这次任务之一，除了同国民党的正规军接触外，还需与当地的土顽和地头蛇周旋。

    11月7日，在鲁西南的平坦土地上，在清冷的月光下，队伍一直向着砀山、丰县地区进发。

    中央军委和野战军首长给第3纵队的任务是，不怕一切疲劳，不怕一切困难，不怕一切牺牲，大胆迂回穿插，斩断徐(州)蚌(埠)敌人的联系。限两天内赶到徐州以南、宿县以北地区，执行破路和截击任务。

    连续几天急行军，11月14日，部队到达徐州南侧三十几公里的地方。这个位置，既可卡断津浦线这条大动脉，又能从南面威逼徐州，显然是个战略要地。

    连日来，徐州方向炮声隆隆，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正在徐州外围展开。

    为了配合兄弟纵队胜利完成全歼黄百韬兵团的任务，第3纵队开始沿津浦线向徐州之敌勇猛进击。战士们饭顾不得吃，水顾不得喝，在前沿的山头上紧张地挖掘工事。深夜风寒，有的战士只穿一条单裤(棉裤已搁在后方)，坚持不肯下山。他们说：“没有困难就没有胜利！”

    在津浦路西侧，第8师1个团进占了看将山，使敌人受到极大的威胁。第二天，敌孙元良兵团奉命拼死反击。这个团的指战员，一连打退了敌人十几次冲锋，英勇地捍卫了前进阵地。当敌人受到惨重打击狼狈回窜的时候，特务连的健儿们在各山头的火力支援下，奋力追下山去，斩断了敌人的“尾巴”，捉了不少俘虏。

    在津浦路东侧，第9师的阵地前沿，被敌人夺去了几个山头和村庄。这个师的“戴村连”大胆迂回，抄敌后路；“德胜连”迎头痛击，用手榴弹狠狠地砸向敌人。

    两个由上级命名的英雄连队互相呼应，越战越勇。慌乱的敌人，把未揭盖的手榴弹扔过来，我们的战士就替他们揭开盖子扔了回去，把敌军炸得鬼哭狼嚎，败下阵去。到第3纵队任务变换为止，穷途末路的敌人，始终没能越雷池一步。

第2章

不让敌人靠近徐州

1948年10月的一天，华东野战军第23师第69团1营接到团里紧急通知，要营长、教导员马上到团部开会。

    营长朱茂友和教导员李春亭飞身上马，直奔团部。

    营干部均到团部后，团长于步血指着作战地图对营干们说：“师首长指示，我们23师将执行新的作战任务。

    这是我们华东野战军一次大的军事行动，准备在淮海一带运河以东地区歼敌1个兵团。为了不使敌西逃靠近徐州，我部必须迅速追击，包围一部敌人并歼灭之。

    任务很艰巨，也很光荣。我们团离执行任务的地区约有200公里，要在今晚开始急行军，尽快赶到作战地区。命令1营为前卫营。估计今晚行军问题不大，明天白天行军可能有敌人飞机轰炸扫射，也有可能与敌遭遇。1营不要被敌人拖住，边打边走。你们的任务是占领运河车站，拿下运河桥，控制铁桥和两翼，不使敌逃跑。记住，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，占领运河车站和运河桥！明白了吗？”

    “明白了。坚决完成任务！”1营营长和教导员齐声回答。

    深秋的夜晚，寒风凛凛。战士们还没有棉衣，走起路来虽不觉得冷，可是一休息，就寒气袭人。1营虽然走得很快，但要按预定时间到达目的地，还没有把握。

    营长和教导员商量了一下，由教导员到1连指挥，尽可能减少时间，加快行军速度。

    在行军中，大家发扬团结互助精神，你帮我，我帮你，没一个人掉队。9日上午8点多钟，部队正在一个小村庄吃饭，敌人的飞机来了，在第69团上空盘旋好一会儿才走。9点多钟，敌机又来了，部队迅速疏散开。

    敌机轰炸和扫射了一阵，还好，我无一伤亡。晚上8点，1营顺利到达运河车站。原来估计在车站有一番激烈战斗，没想到驻守运河车站的敌军，已经撤向运河桥集结。

    1营正以战斗队形前进，忽然北边来了一伙人。夜幕中什么也看不清，1营指挥所意识到可能是敌人，营长传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。那伙人越来越近了。这时，一个操着河南口音的人朝1营喊道：“干什么的？

    过来一个。”

    “自己人，请你们过来一个。”教导员抢答。

    敌人想不到解放军会突然来到他们的纵深地带。

    大概是个领头的人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。教导员和张希春连长猛地扑上去，两支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他的胸口上。这个人吓得直打冷颤，身子直往下滑。张连长揪住他脖领一把提起来，教导员压低声音威严地对他说：“我们是解放军，你已被俘虏了。今晚你们的口令是什么？”地……瓜！”

    “你马上叫你们的人过来，不老实我就枪毙了你！”

    “是……是！”他定了一下神，向那边的同伙喊道，“弟兄们，是自己人，过来吧！”

    敌人朝1营走过来，走在最后边的一个，发现1营的战士扑过去，转身就跑，打了一枪。教导员身边的战士毫不犹豫地一枪击毙了这个家伙。敌人的这个游动排哨被我1连缴了械。

    教导员审讯了俘虏，查明敌人主要集结在运河桥畔，附近的大榆树庄还驻有1个营，形成相互呼应的犄角之势，以固守大桥。根据敌情，要是先攻大桥，肯定会遭到村里的敌人从侧后袭击；如果先打大榆树庄，只要迅速结束战斗，守大桥的敌人害怕大桥失守，不一定出来增援。于是1营首长决定先拔掉这颗钉子，解除后顾之忧。朱营长当即命令1连、3连和2连一部迅速展开，立刻进攻大榆树庄。

    月明星稀，树影朦胧。当部队接近大榆树庄时，发现刚才的枪声并没有惊动敌人。这是个绝妙的好时机。“打！”一声令下，我们的子弹、手榴弹劈头盖脸地向敌人倾泻过去。这一突然袭击，把敌人完全打懵了。

    随着隆隆的爆炸声，战士们冒着硝烟，端着刺刀冲进村庄。敌人瓦解了。李教导员问一俘虏：“你们营部在什么地方？”他指了指前面的一排房子。李教导员立即带了几个人冲进那个院落。房门敞开着，里面只有乱七八糟的军用品，空无一人。李教导员提着枪警惕地喊了一声：“有没有人？”“没人了，都跑掉了。”从旁边走来一位大嫂应声说。教导员扭头一看，只见她用眼神示意，直瞅房门后竖着的席筒子。教导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，随即高声喊道：“席筒里有没有人？”并挥手向门后露出的席筒上方打了一枪。只听得一声惊叫：“别开枪，我投降！”话音刚落，连滚带爬地出来1个军官，正是敌营长。大榆树庄战斗，干净利索，只用了1个小时，全歼守敌，无一漏网。运河桥方面的敌人也没有来增援，1营士气大振。

    通过审问敌营长得知，驻守运河桥周围的是敌第100军第44师第130团全部，131团、132团各一部。

    他们的任务是死守运河铁桥，掩护黄百韬兵团西撤。

    敌第44师师部和炮团已渡过运河，并放火烧了铁桥上的枕木，留下一个师参谋长指挥。显然，敌人是想丢卒保车，让他们的士兵背水一战，阻挡我军的追击。敌人在数量上、装备上、地势上都占有绝对优势，情况比1营营长、教导员设想的要严重得多。

    营长、教导员对几位连长、指导员说：“刚才的情况，大家都听到了。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，但是，我们是胜利之师，敌人是丧家之犬，刚才已经消灭了敌人1个营，而我们还有后续部队。今晚强攻运河桥头堡，最重要的是勇气和信心，拿不下运河桥我们决不罢休。”

    接着命令说：“2连留下1个班看押俘虏，其余的人员马上清点一下缴获的武器，能用的带上，10分钟后出发，强攻运河桥。”夜幕中，1营的干部按照分工，带领3个步兵连、1个机枪连和1个炮连，开始向守桥之敌进攻。寒风依旧，星光暗淡，运河桥畔的激战开始了。运河桥是一座横跨运河的大铁桥，离大榆树庄很近。桥的两岸是一片开阔地，除了日伪时期留下来的几座钢筋水泥的碉堡和地堡外，守敌在方圆1里多地的河堤上，挖满了交通壕和单兵掩体。碉堡上配置了轻重机枪，与掩体的机枪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。各连按照预定的分工，对敌发起进攻。各种火器齐发，爆炸声、喊杀声汇聚在一起，震耳欲聋。敌人密集的配置，使我方的炮弹、手榴弹发挥了巨大的杀伤作用。敌人的前沿开始松动了。正在这时，敌机来了，疯狂地轰炸前沿外侧我方阵地。这好像给敌人打了一针强心剂。守敌乘机反扑，一次又一次地在嚎叫声中冲了过来，但都被我们英勇顽强的战士击退了。阵地上留下了一具具尸体，敌人的嚣张气焰暂时被压了下去。我方又发起了几次冲击，因敌密集火力的封锁，未能打开突破口。敌人碉堡里的轻重机枪居高临下，猛烈地扫射着开阔地。

    我方的伤亡不断增加。教导员令1连组织爆破手炸掉敌碉堡。在排长王德恩指挥下，第一爆破组爆破手胡玉海、牛春玉抱着炸药包冒着弹雨冲了上去，但都中途负伤，没有成功。“第二组上！”王排长果断地下令。班长包升君、战士王长洪在火力掩护下又冲了上去。他们时而匍匐，时而滚动，时而掷弹，终于借着爆炸硝烟的掩护接近敌堡。一声巨响，碉堡被炸掉了。与此同时，营长朱茂友也在组织3连战士，对地堡进行爆破。

    战斗模范、副排长孙兆桂带领几个爆破组冲了上去，随着一声声巨响，敌人的地堡逐一被炸飞。突破口终于被打开，同志们冲上去了。这时，通信员爬过来向教导员报告，说营长负重伤后牺牲，孙兆桂同志也牺牲了。

    听到这一噩耗，仇恨的烈火在胸中燃烧，教导员立即接替营长进行全面指挥，对通信员说：“传我的命令，各连巩固突破口，迅速扩大战果，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！”

    1营炸掉了敌人的碉堡和地堡群之后，敌人像疯狗一样，连续发动集团式的反扑，妄图夺回被我方占领的阵地。枪声、炮声、喊杀声响彻云霄，战斗进入到白热化程度。敌人一批又一批地冲上来，被我方一次又一次地打退。副排长张德胜、战士牛春玉和孔繁庆接连牺牲。战士们自动结成新的战斗集体，顽强地抗击着敌人的冲击。我们的战士越战越勇，受了伤包扎一下又继续战斗，弹药打完了就捡起敌人丢下的武器继续射击，有的阵地上出现了白刃格斗的场面。

    几小时的生死搏斗，突破口越扩越大，敌人的疯狂气焰被压了下去。俗话说，“困兽犹斗”。绝望的敌人缓了一口气，又开始作垂死挣扎。敌机也狂轰滥炸，战场上反复拉锯，呈现胶着状态，战斗打得十分艰苦。正在这时，2营6连在陈连长的带领下赶到，并马上展开队伍投入战斗。

    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划破了夜空，6连和1营一起全面进攻，战士们端起刺刀在喊“杀”声中扑向敌人。

    敌军的防线完全崩溃了，有的缴枪投降，有的爬上大桥，有的跳进运河……天空呈现鱼肚白，一夜的激战，以1营的胜利而告结束，几百具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地上和漂浮在运河里。

    这是一场漂亮的歼灭战，1营以较小的代价，换取了较大的胜利。我方伤亡50多人，毙、伤、俘敌3000余人，缴获轻重机枪90余挺，迫击炮30余门，步枪、冲锋枪千余支。为此，1营荣获纵队的通令嘉奖。朝阳冉冉升起。1营正在打扫战场，远处传来马蹄声。教导员抬头望去，于步血团长、张栋副团长陪同纵队政治部主任李耀文来了。首长亲切地和大家握手，然后视察了战场，高兴地说：“同志们，你们打得好。你们为淮海决战的胜利作出了贡献，我代表纵队全体同志感谢你们！”

    晌午，教导员带着这支经过新的战斗洗礼的部队，跨过运河，踏上了围歼黄百韬兵团的战斗征程。